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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日北京下了一场大雪，周一天晴。出门，被窗前的大枣树惊住了：苍劲、雄健、挺拔，它居然旧貌换新颜，我眼睛涩涩、心里感叹：这真是一棵有尊严的枣树。

我分明记得，就在前天，大雪之前，它是满身疲惫的样子：叶子凋零了，枯黄了，那些摇摇欲坠的叶子死死地拖着树枝，就像坏情绪缠着一个人，不肯离去。那些灰颓颓地枝丫不仅没有了先时的鲜绿和活力，还招惹了一层尘土、一些碎草，让人看不到明年的春天，看不到一丁点的希望。我想到了自己，前阵子我正苦于一篇关于人生命题的论文无法推进，每天借酒浇愁，彻夜难眠，第二天有继续前一天心情的衰颓。眼前精气神十足的大枣树，令我自叹弗如。

院里的老人说，这棵枣树已有近百年，从前一棵树结的枣子很多很多，秋天枣子红了，大家都来摘。现在这棵树老了，枣子结得越来越少了。是啊，它的使命完成了，它的人生即将落幕。我原以为一场风雪的洗礼，一场奇寒的蹂躏，它会更加凄惨，更加不忍赌。可是，我惊奇地发现：那些拖着树枝的黄叶不见了，缠着大树的衰草也不见了，只有挺拔的干、挺拔的枝，干干净净、清清爽爽地站在阳光下。原来，这是一棵擅长消化痛苦的树，风雨过后，它依然从容地顶天立地，从容地批阅世间纷至沓来的变换。用凌空欲飞的姿势、用生命的价值酬和光阴，树犹如此，人何以堪！就在那一刻，我听到了来自心底的微弱心音，郁结于心的痛苦，神奇地冰消瓦解了。

迎面走来晨练归来的两个老人，我看不出他们的年龄，只听到两人的寒暄：“您老今年有80了吗？”“我今年91！”老人干脆又自豪地回答。我回头仔细地看那位老人，他和这棵大枣树差不多同龄。瞬间，我已然懂得，生长的骄矜原可以笑傲一切屈辱和挫败。这该是人之为人的尊严吧！

有一种昭示来到这样婉曲；有一种救赎，来得这样彻底。那篇人生命题的论文终于有了答案，原来尊严就是百折不挠，尊严就是生命不息、奋斗不止，尊严就是活成一棵被敬仰的树。

我豁然、释然，大步前行。